台风眼里看台风--美国次贷危机考察散记

savilian · 发表于 2009-10-3 15:30:02

台风眼里看台风
——美国次贷危机考察散记
 
<?XML:NAMESPACE PREFIX = ST1 /><ST1:CHSDATE w:st="on" Year="2008" Month="6" Day="1" IsLunarDate="False" IsROCDate="False">2008年6月1日</ST1:CHSDATE>至13日，中国社科院经济学部派出了自成立后的第一个出国访问团，按照设计，考察团正式团员四名：团长刘树成，团员为张卓元老师和杨圣明老师，我被安上个副团长头衔；工作人员两名：金融所曹红辉副研究员和外事局美大处张丽华处长。一行六人的访问目的地是美国的三个城市：旧金山、华盛顿和纽约；访问单位共计13个：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美国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美联储、纽联储、旧金山联储、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美洲银行、富国银行、瑞士银行、美林集团、国际经济研究所、ELLIOT资产管理公司和北美华人投资家协会；考察主题为美国次贷危机。当一场金融风暴还在持续进行过程中时到它的发生源头美国去考察，这的确给人一种台风眼里看台风的感觉。
 
一、       一场丝丝拉拉缠缠绵绵的金融危机 
在最近10年中，美国共发生了两次金融危机，一次是2000年4月开始的美国NASDAQ
股价狂跌科技股泡沫破裂引发的股市危机和所谓“战后第10次经济衰退”；再就是这一次次贷危机，由房地产市场泡沫破灭引发的银行和金融机构流动性危机。有幸的是，这两次都被我赶上了。八年前我去美国转悠了23天，正好赶上股市刚刚开始狂跌，那次危机的后续影响，我都是以后时间里从资料上看到的。
本次次贷危机同上一次由股市危机引发的经济衰退也不能说毫无联系。正是为了应对2001年开始的所谓“战后第10次经济衰退”，美国货币当局连续降息用刺激房地产市场发展来解决网络经济动力下降的问题，政府当时提出了居者有其屋的动人口号，各商业银行和房贷机构也实行了极为宽松的放贷政策。低利率、简便的房贷申请程序刺激了广大中低收入阶层纷纷成为购房者，购房消费的刺激既拉动了经济也拉升了房价，不断升高的房价又反过来进一步刺激了消费性购房者和投资投机型购房者的市场预期，这就生成了从2003到2006年持续的房市和房贷市场繁荣。
在美国，有一个重要的金融规律，即：只要一项经济活动能产生持续的现金流，各路金融高手们就一定能把它变成个资产池通过包装和信用增级把它变成让人眼花缭乱的金融衍生产品，然后把它卖向全美国和全世界。通常，衍生品的生命力端赖于生它养他的原生产品，一定的原生产品出现现金流中断或信用危机，衍生产品则立即会变成断线风筝，由高高在上的顶端产品在飘然下坠中变得一钱不值——这就是本轮次贷危机中的基本故事线索。
在原生产品的阶段，房贷机构有一元钱可以办10元钱的事，这也是全世界商业银行的一般资本——资产扩张倍数，但在衍生产品交易领域，通常是1元钱能干30到50元钱的事，因为这里通行的是杠杆交易规则。正因为这样，一旦MBS（住房抵押贷款支持证券）被进一步结构化处理从中发展出ABS（资产支持证券），从ABS中又衍生出CDO（担保债务凭证），从CDO中还可以衍生出CDO2、CDO3……直至CDOn。由于评级公司对这些再分层出来的CDOn产品的高层次级产品也给予了甚至AAA级的信用评等，因此，大量投资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AAA级CDO产品之上还有更为庞大的A级贷款层，不知道自己所持有的不过是劣中取优的产品，是由上一层的BBB层中被人分割出来的一个优先层，这就带来了市场定价体系的混乱。普通的CDO，不但可能包括各种ABS，而且还会含有各种级别和收益率的企业债、贷款等产品，使得整个CDO的评级和收益达到优化，吸引市场投资者购买，在这个过程中发行者和承销者会得到巨大的发行承销收益，但其中的风险却在市场中累积起来了。这些令人晕眩的结构金融处理过程所创造的各类衍生产品的每一层级都允许以40倍左右的杠杆比率进行交易，即拿2.5元钱做100元钱的买卖，只要市场参与者交易方向对头其资金盈利水平将是无杠杆全额资金交易收益的40倍，但反过来，其风险系数也同样倍数于普通的无杠杆全额资金交易。例如，假若某金融机构从事100亿美元总额的40倍杠杆率衍生品交易，当该衍生品发生2.5亿元的亏损时，就要被强行平仓。结构金融中的复杂分层评级、令人目眩神迷的资产组合信用增级技术以及大量衍生品交易的高杠杆率所蕴含的交易方式风险，是美国次贷危机得以膨胀并扩大到难以想象程度的一个制度性原因。
所有的期货交易、衍生品交易都实行杠杆交易方式，那么为什么单单次贷的衍生品会爆发一场旷日持久波及全球的金融危机呢？显然，其中一定还有值得重视的特殊因素，即次级房屋抵押贷款——这个21世纪初最令人存疑的金融原生产品。
现在，许多人都将美国次贷危机的账记在了艾伦·格林斯潘的头上，认为他任美联储主席时所制定的以低利率刺激经济的宽松货币政策是次贷危机得以生成的最终根源。我因为对格老生平事迹比较熟悉，出于感情原因对这种偏激的论调颇感忿忿。格老的确有些冤枉。实际上，不管谁，只要处在美联储主席的位置上，在2001年那个特定的经济背景下都会毫不犹豫地运用降息刺激经济手段的。问题是，在一定的政策环境下，各种微观主体的经济行为都可能出现扭曲。七年前，当银行和各种房贷机构在“居者有其屋”的宣传口号下疯狂进行放贷业务竞争时，纷纷以创新的形式展示五花八门的优惠，用低利率、低门槛、超宽松、超便捷的手段来吸引客户。在对客户进行细分时，它们运用内部评级法选出若干指标对客户进行打分，通常620分以上为优级，560以下为次级，560分至620分之间的为次优级，各放贷机构当年业务竞争的主战场就是次级和次优级这两类客户。显然，那些560分以下的客户多半是不够放贷条件的，如拉美族裔、非洲裔及各类低收入人群等。在宽松的放贷政策环境下，大量没有稳定收入来源的社会群体的都开始买房；在一个不动产行情不断上升的背景下，大量出于换房、投资、投机目的的人群也踊跃加入了买房者行列。人们都会算账：只要房价上涨幅度加租金收入抵补银行贷款利息支出有剩余，房子就可以买进。各放款机构在当年推出自己的房贷产品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利率上扬的可能性，因而许多产品都附有可调整利率条款。在低利率周期内，这些条款并不对借款人构成任何伤害作用，但到了升息周期和经济下滑阶段，那些购买自住房和参与炒房的中低收入阶层就会因为自身收入下降和利息负担过重出现“断供”（即无法偿还抵押贷款月供）。据统计，从去年夏天到现在，美国中低收入阶层“断供”总人数已达220万人。还会新冒出多少“断供”人士？我们在访问中问了美国的金融专家们，他们估计，如果经济不景气持续下去，美国的“断供”总人数有可能达到500万人！这是一幅多么可怕的图景！这意味着美国次贷危机要达于谷底还有一多半路程要走，难怪我们向美国的顶尖儿专家们问起“美国次贷危机何时能结束”问题时，不少人都不约而同地回答：“I wish I could know!”
很多年以前，我和老同学贝多广聊天儿，曾说起一些去过美国的人都说“纽约名气那么大，看起来也不咋的，比北京也好不到哪里去呀”的议论，贝多广当年的评论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他说：“有这种想法的人实在是太肤浅了！你也不想想两个城市之间的‘城市深度’差异。北京人整天在干什么？人家纽约人整天在干什么！”说过这话的事儿我想贝多广自己早都忘了，但却在我脑海里打下了烙印。2000年去纽约和这次去纽约，我一直在想这座资本主义之都的“城市深度”问题。
在中国驻纽约总领馆居住的4天时间里，每当我在晚餐时喝完两大碗绿豆粥（在旧金山和华盛顿的那些天根本找不到喝粥的地方）肚子撑的隐隐作痛时，就小心翼翼地走出总领馆来到西河岸边，躺在长凳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心里琢磨纽约“城市深度”的种种表现……     ——纽约是自由世界的象征，自由女神像高高耸立在纽约港口的自由岛上，她以悲悯的眼神望着世间芸芸众生，以博大的胸怀接纳所有到这里追寻幸福和梦想的人，即使是罪犯一旦进入纽约也能获得比美国其他所有州都更加宽容的待遇，这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纽约是市场经济的灵魂之都，许多惊人的商业创造都发端于此，因此，它富裕、它繁荣、它拥挤、它零乱。这里随处可见许多城市少见的豪华加长房车，但街道旁和公园里流浪汉乞讨者也比比皆是。我在纽约市中心一个公园里曾经仔细打量过若干个流浪汉的举止和表情，那也的确让人叹为观止：他们衣着脏破坐在公园的长凳上，眼睛都斜斜地望向天空，面上现出醺然笑意。我非常奇怪：他们到底在想什么？看他们的表情好像比我们这些有着正经工作忙碌事业的人幸福多了。唉！纽约呀纽约，你真是太有深度了——连流浪汉都这么怡然自乐。
——纽约是世界的神经中枢，因为它是全球首屈一指的金融中心。世界各国（当然包括中国）都把自己的黄金储备铸成金块藏在纽联储的地下仓库里；世界各大金融机构如果想在全球金融舞台上施展拳脚就必须在纽约谋得一席之地；曼哈顿岛上聚集着全球一流的金融精英，他们在运用货币和虚拟财富魔杖指挥和敲打着这个物欲横流的现实世界；华尔街上空的蝴蝶如果煽动翅膀常常就能在世界各地金融的长江黄河贝尔加湖以及亚马逊雨林等处引发风暴。这是千真万确不容怀疑的现实，因为华尔街执世界金融业之中耳，那头牛就站在纽约股票交易所的门前。在全球城市中，纽约最有深度；在纽约，又数华尔街的水最深，它已深到不可测的程度，因此每年每月每日都要“淹死”许多人！本轮次贷危机虽然并非暴风骤雨般猛烈，但今天暴露出几百亿明天暴露出几千亿，资产窟窿一个接着一个，这个黑洞到底有多深谁也不知道，真是一场丝丝拉拉缠缠绵绵的危机。
 
<P style="TEXT-ALIGN: left; LINE-HEIGHT: 20pt; TEXT-INDENT: -36pt; MARGIN: 0cm 0cm 0pt 36pt;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mso-list: l0 level1 lfo2; tab-stops: list 36.0pt; mso-pagination: widow-orphan" class=MsoNormal align=left>二、       美国的金融专家怎样说事儿
我们这次考察活动所接触的机构可分为四类：（1）在次贷危机中直接受损的商业性金
融机构，如瑞银、美洲银行、美林集团、富国银行等；（2）监管类机构，如美联储、纽联储、旧金山联储、联邦存款保险公司、IMF；（3）智囊类机构，如总统经济顾问委员会、国际经济研究所等；（4）友情交往类机构如北美华人投资家协会。从接触中可以发现，这四类机构在美国次贷危机、美国经济走势以及美中关系问题上的不同立场和观察角度。
给人印象深刻的是，在对这10多个单位进行访问时，绝大多数的接待单位都为中国社科院经济学家代表团的到访专门准备了材料，只有富国银行和瑞银例外。富国银行在美国银行业资产排名中居前几位，据说是美国次贷第一大贷款机构，由于经营稳健，该行在此次危机中损失不大。该行的接待人员由一伙在美国待了10或20年左右的六七位华人组成，接待态度热情但无材料准备，在两个半小时的会谈中给我的印象不深，原因是他们对有关次贷危机的描述和分析缺少逻辑性和精确性，他们讲话时我就以手拄头倒时差。
瑞银是我们访问的第二家商业性机构，因为中国驻旧金山总领馆一秘李爱民是介绍人，瑞银对我们的访问倒是很重视。他们请出来两个部门总裁级别的人与我们见面，并请来一个台湾人主讲，这个人很有水平，他对美国次贷危机的发生原因进行了逻辑分析又对美国政府和美联储的四种救助招法系统地批判了一通。遗憾的是，他说讲话用的提纲不能给我们，要请示上级才行。瑞银也是这次金融危机的重灾户，所以当我们提问谈到瑞银的损失时，他们支支吾吾地说，这件事不归他们部门管，所以无可奉告。这种情形在以后访问几个次贷受损机构时一再发生，这说明普天之下的人性人情规律都大体一样：自己过五关斩六将可以大说特说，而败走麦城则万万不能提及。
在访问的所有商业型金融机构中，与美林集团北美地区首席经济学家罗森伯格（DAVID ROSENBURG）的会面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罗森伯格在<ST1:CHSDATE w:st="on" Year="2008" Month="6" Day="9" IsLunarDate="False" IsROCDate="False">6月9日下午</ST1:CHSDATE>一个小时的见面时间内概要地介绍了他刚刚做出的一个研究成果《美国经济衰退路线图》。这个成果的表现形式是一本139页完全由图表构成的小册子。小册子从一幅1890至2007年美国CASE-SHILLER真实房价指数图所标示的历史上的房价泡沫讲起，直观地告诉人们引发次贷危机的是美国100多年历史上最大的一个房地产泡沫（用CASE-SHILLER指数升幅表示），在接下来的150多个图表（有的页码上登载两三张图表）中介绍了美国历史上的技术泡沫、粮价泡沫和房价泡沫、二战后经济扩张期平均持续长度、经济衰退平均持续长度、经济衰退各类宏观相关指标表现、历史上美国房价暴跌时的指标表现等等。在这些分析的基础上，罗森伯格用最直观的方法证明了美国经济在本次金融危机的作用下已步入滞涨阶段。在我们这次美国考察活动所接触的所有人中，罗森伯格是唯一一个在我们问到“美国次贷危机何时结束”问题时没有用“I wish I could know”说法的人，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我们：“2009年第四季度！”这个加拿大籍经济学家还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那天谈话业已结束，我们考察团6人都已起身准备和他及他的助手们握手道别了，罗森伯格突然又冒出了一个问题：“等一下，先别走！能不能谈谈你们对美国总统大选的看法？”我们6人面面相觑又重新落座。我说：“我来回答这个问题吧！”于是侃侃而谈讲了一下我对美国大选的看法，主要观点是：喜欢奥巴马不喜欢麦凯恩，奥巴马有可能是能够重振美国由华盛顿、杰斐逊等人奠定的核心价值观对世界和平发展做出积极贡献的领袖人物。罗森伯格听完后非常高兴地说：“十分有趣！我也认为，如果让世界人民来选美国总统，那麦凯恩就没得玩了！”
<P style="TEXT-ALIGN: left; LINE-HEIGHT: 20pt; TEXT-INDENT: 15.75pt; MARGIN: 0cm 0cm 0pt; mso-char-indent-count: 1.5;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mso-pagination: widow-orphan" class=MsoNormal align=left>在访问美国的四个监管机构——美联储、纽联储、旧金山联储和联邦存款保险公司——时，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走进了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某个部门的办公室，接待的人是那样礼貌专业同时又不冷不热，说出来的话客观中立不偏不倚，你想从他们嘴里多套出些带有明确预测的话来，那是白日做梦。在这些监管机构官员中，1973年出生的刚刚被任命为美联储副主席大学教授出身的瓦什（Warsh）给我的印象最为深刻。他回答问题简明扼要，陈述观点逻辑性极强，关于次贷危机的发生原因他给出了一个最独特的解释——“人的贪婪本性导致了这场危机”。这的确是个不同凡响的解释，听了他的话我当时在心里说道：“这小子前途不可用线儿量！”
<P style="TEXT-ALIGN: left; LINE-HEIGHT: 20pt; TEXT-INDENT: 15.75pt; MARGIN: 0cm 0cm 0pt; mso-char-indent-count: 1.5;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mso-pagination: widow-orphan" class=MsoNormal align=left>  人与人相见总能生成某种气场，就像金庸武侠小说所写的那样：两个身负高明武功的人一见面，双方身上都散发出杀气，凭着这股杀气就可以估量出对方功力深浅。在此次访美考察中，我们走过的机构散发出的气都是一种友好谦和的待客之气，只有一处除外，那就是闻名美国和世界的国际经济研究所，因为这里出面接待我们的三个人：所长伯格斯坦（Bergsten）、中国经济研究专家拉迪（Lardy）和戈德斯坦（Goldsten），每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种智慧型的杀气。正因为这一点，这次考察会谈是我精力最集中的一次。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还是要坦白：在本次赴美考察的10来天时间里，我在美联储、富国银行、美洲银行、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等处一个多小时的面谈时间里都有或长或短的打瞌睡记录，除了倒时差的原因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这些接待我们的外国朋友有时会说些我已经知道的事而且——凭心而论——他们的地道美语又那么好听，让人听起来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舒服极了，所以我能坐下几分钟后就迅速入睡。这也衍生出个笑话：从美国回来后的某天中午，在李扬儿子的结婚喜宴上，金融所的出站博士后中信证券的高管层人士高占军因高兴猛喝了几杯茅台后竟在喜宴进行时坐在觥筹交错的桌边睡着了，待10多分钟后被人喊醒，看着哄笑的酒友，他为了解嘲竟言道：“我在这睡一小觉儿算什么？你看松奇老师多牛，都睡到美联储去了！”来到国际经济研究所，我无丝毫睡意，因为拉迪20多年前就来过中国，尔后每年都来一次或几次。他会讲中文，一上来就说中国经济有三大缺陷：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而且还强调“这是你们的温家宝总理在某次会议上说的。”伯格斯坦则创造性地提出：中国可以和美国一起来领导世界！这让我们考察团一行6人既感动又有些出乎意料，我们没想到中国的国际地位在他们眼里竟如此之高，因为中国在过去160多年里曾经挨这个打那个打，不做世界老大已经几百年了！戈德斯坦则说他已经发现了能使中国国际收支实现平衡的最佳手段，那就是——按30%左右的水平大幅提升人民币汇率。据他观察，中国经常项目多年来的出超大致稳定在10个百分点左右，根据测算，人民币对美元汇率每升值10%，就会使贸易出超下降3个百分点左右，如果一次升值30%，在进口不变的情况下出口下降10%左右中国的经常项目收支会立即实现平衡！听起来这是个极简便又天才的想法。戈德斯坦身材十分高大面色红润，讲话时面带微笑充满自信，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是个直率热情又略有些自恋倾向的家伙。他雄辩滔滔的讲话刚刚结束，刘树成又像往常一样偏过头来冲着我用考察团长的口吻半是命令半是征询的语调道：“松-奇-？！”
<P style="TEXT-ALIGN: left; LINE-HEIGHT: 20pt; TEXT-INDENT: 15.75pt; MARGIN: 0cm 0cm 0pt; mso-char-indent-count: 1.5;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mso-pagination: widow-orphan" class=MsoNormal align=left>我于是答道：将国际收支失衡做为中国宏观经济的焦点问题这的确是眼光精准，用人民币汇率的一定提升幅度和降低贸易出超比例的逆相关关系来实现经常项目平衡这个方法也似乎简明适用，问题是，人民币汇率调升和进出口之间是否存在着这种简明的线性关系？其中，戈德斯坦建议中最明显的欠缺是忽略了中国出口企业在本币汇率改变条件下的自调节能力问题。我举日本为例，当年日元兑美元曾经360︰1，“广场协议”后，日元急速升值到90至100左右兑换1美元，但看看日本1985年后的经常项目顺差却不降反升，已从“广场协议”前的每年500多亿美元达到每年600以美元左右，其中的关键因素是日本企业的自调节能力。那么，中国企业应对本币汇率升值的自调节能力就一定比当年的日本企业差吗？当然，可能差也可能不差。如果不差，那戈德斯坦建议中人民币汇率调升企业出口能力就一定下降贸易顺差就一定减少的逻辑前提不是化为乌有了吗？果真如此，这种政策建议还有什么意义？听过我的话，戈德斯坦的面色由潮红转为殷红，他搓着双手喃喃说道：“我看过一个资料，那个资料上就是这么说的，人民币汇率升10%，外贸出口就要下降3个百分点。”这时，伯格斯坦出面对戈德斯坦进行“火力掩护”，他说“王教授刚才说的和历史事实有出入：日元不是在‘广场协议’之后才开始升值的而是在1971年就出现了升值倾向！”我笑了笑答道：“这个历史事实的确切情况只要上网一查就会一清二楚，我只不过用日元大幅升值前后日本企业的自调节能力来说中国企业未必就没有日本企业的自调节能力。如果中国企业也那么优秀，戈德斯坦政策建议的逻辑前提不就没了吗？”这话出口后，伯格斯坦、拉迪和戈德斯坦已没法再接茬了。其实，自2003年以来我也一直主张用一次大幅调升人民币汇率的办法来解决本币估值过低、贸易条件恶化和人民币币值单边向上预期导致的热钱流入等问题，且均有白纸黑字和一些论坛演讲录音为证，之所以故意和戈德斯坦“找茬”无非是隐隐约约感到这三个人的才气和牛气过盛罢了。
<P style="TEXT-ALIGN: left; LINE-HEIGHT: 20pt; TEXT-INDENT: 15.75pt; MARGIN: 0cm 0cm 0pt; mso-char-indent-count: 1.5;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mso-pagination: widow-orphan" class=MsoNormal align=left> 
三、心系祖国的华人投资家
美国的中餐馆大都规模较小，经营的中餐基本都已变味，纽约的“绿杨村”饭店倒是个例外，分上下两层楼有几十张桌子而菜肴的中式味道更浓一些。<ST1:CHSDATE w:st="on" Year="2008" Month="6" Day="11" IsLunarDate="False" IsROCDate="False">6月11日</ST1:CHSDATE>，以旅居美国且在华尔街工作的人士为主体的北美投资家协会为迎接我们这个代表团在这里举行了颇为盛大的晚餐会。席开七桌，有些人还是专从其他城市赶来的。我在旁边观察：这个晚餐会原来是协会发邀请函，到此会餐者每人当场交40美元，想必他们事先已和饭店老板谈好了价格。我们社科院的几位作为请吃对象就这样免费一吃了。这是到美国以来人数最多、气氛最热烈、内容最有意思的一顿饭。这些海外游子中只有极少数几个人是20多年前来美国的，绝大多数人到华尔街各类金融机构工作时间不过10年左右。他们不常回国，因此特别关心国内形势。这顿饭从开始就一直有人在麦克风前发表讲话。酒过三巡后，讲话又变成了对我们考察团的提问。问题从中国投资公司投资美国黑石集团、摩根斯坦利造成严重亏损问题一直到经济增速、环境污染、粮价肉价股价房价等等。看得出，这些人最关心的事是中国会不会发生经济危机和金融危机。我对他们提出的问题都一一作了回答。之后，有位年纪较大已经位列某大金融机构高管的华人兄弟拿过一个无线麦克风大声说道：“我怎么听来听去感到王教授好像是国家计委的干部呢？”我立即回应道：“这位仁兄的意思是说我保守僵化，说我为政府辩护，他可能自认为是国家体改委的干部！来吧，你上来彻底说说你的想法！”这样我才从主讲的位置抽身出来。不过，这位仁兄絮絮叨叨讲了很长时间，也没听出有什么惊世骇俗的高见。也许他有一些关于中国的负面看法，见我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一副随时准备反击的样子所以把想说的话咽回去了。那天晚上我的巨大收获是收到了一大堆名片、回国后也接到了一些热情洋溢的电子邮件，全是那天晚宴上认识的青年朋友发来的，内容大致相同——你的回答问题机智精彩希望拜你为师以后多多联系云云。我知道，在美国求学无论读硕士还是攻读博士学位，都十分不易，获得学位后能在华尔街谋得一薪之职更是难上加难。在这场旷日持久拖拖拉拉的次贷危机中，华尔街是台风的风眼是惊涛骇浪中的漩涡，听说华尔街各金融机构已大批裁员而且还有几万人的裁员计划，这使很多原本很专业很优秀很自豪的在美华裔金融从业人员惶惶然不可终日，一些头脑灵活的年轻人已开始在国内找路子谋求新的发展机会。8年前我来美国时也见过一些在美工作的华人，那时候，很多人都给我留下了表现优越好为人师的印象。这一次和60来位华人投资家协会的会员见面，颇为自矜的人士只有寥寥几位，绝大多数人在礼貌和笑容背后都隐藏着不够从容乐观的情绪。这景象令我想起了一位哲人的名言：“一个人的幸福感完全取决于他邻居的生存状态”。我认定，自己虽然在中国社科院的体制内基本工资每月只有2574元，但这里自由稳定写文章研究问题都和自己的生活爱好相吻合，所以我的由自我满足为主要内容的幸福指数可能比这些华尔街的华人投资家们都高——当然，比那些业已在次贷危机中“断供”的220万美国中低收入阶层的购房者和破产金融机构员工更高。
 
<P style="TEXT-ALIGN: left; LINE-HEIGHT: 20pt; TEXT-INDENT: -21pt; MARGIN: 0cm 0cm 0pt 21pt; mso-line-height-rule: exactly; mso-list: l1 level1 lfo1; tab-stops: list 21.0pt; mso-pagination: widow-orphan" class=MsoNormal align=left>四、           结语：次贷危机是美国趋势性衰落前兆还是事件性震荡
美国的次贷危机不仅造成了美国经济的轻微衰退，也拖累了全世界，这是不容置疑的现
实。从宏观经济指标看，美国比中国相差多多。但我们不应当由此滋生盲目自大情绪，看看美国各条州际高速公路两旁的原始森林，看看美国发达完善毫无意识形态灌输的小学、中学和大学，看看美国蔚蓝的天空和清澈的河水，看看美国一直在世界上保持遥遥领先地位的科技实力，想想美国在经济、金融、社会、法制、人才等方方面面的体制性优势，我觉得虽然美国现在还深陷次贷引发的金融危机中，但谁小看了美国，谁就会犯极大的错误。美国次贷危机绝不应当被理解是美国国势衰颓的先兆，它仅仅是一个引起经济金融震荡的泡沫事件。对美国来说，可怕的不是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而是民主自由口号下掩盖的军火集团利益对其外交政策的巨大影响及由此衍生的巨大国力资源浪费。
 
  
 本文刊于《经济学家茶座》总第三十六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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